第五章 世子疑云与“阴云”现(1 / 1)

冰冷的雨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,噼里啪啦地砸在青石板路上,激起一片迷蒙的水雾。天京城灰蒙蒙的,方才的闷热被这突如其来的骤雨冲刷得无影无踪,只留下刺骨的湿寒。

赵珩冲出听风楼的门槛,月白色的云锦长衫瞬间被密集的雨点打湿,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紧绷而凌厉的线条。他毫不在意,目光如同淬了火的利刃,穿透迷蒙的雨幕,死死锁定前方那个在雨巷中快速移动的靛青色身影。

“站住!”赵珩的声音穿透雨声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。

前方的“阿漓”闻声,脚步似乎更快了,甚至带着点狡黠的意味,像一尾滑溜的鱼,在狭窄、湿滑、堆满杂物的巷弄间灵活地穿梭。她似乎对这片区域的地形熟悉到了骨子里,每一次拐弯都精准地避开死胡同,每一次闪身都巧妙地利用晾晒的衣物、堆放的箩筐甚至倾倒的柴垛作为掩护。

赵珩紧追不舍。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,流进衣领,带来冰冷的触感,却丝毫无法浇灭他心头那团燃烧的火焰——震惊、困惑、以及一种被彻底愚弄后又窥见冰山一角的强烈刺激感。他身手矫健,步法迅捷,远超常人,但在这片迷宫般的贫民区巷弄里,竟被那看似单薄的少年屡屡甩开距离!对方的身法毫无章法,却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、对环境的极致利用,滑不留手。

“可恶!”赵珩低咒一声,猛地发力,足尖在湿滑的石板地上一点,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,瞬间拉近了一大段距离,眼看就要抓住对方的后襟!

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湿透的靛青粗布时,“阿漓”猛地一个矮身,钻进了两座破败房屋之间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、堆满垃圾和破瓦罐的狭窄缝隙!

赵珩想也没想,立刻侧身挤了进去。缝隙里弥漫着腐烂的酸臭和雨水的土腥味,光线昏暗。他屏住呼吸,奋力向前挤了几步,眼前豁然开朗——缝隙的另一头,是一条稍宽些的背街小巷。

然而,巷子里空空荡荡。

只有雨水敲打着两侧低矮屋檐的单调声响,在寂静中回荡。那个靛青色的身影,如同鬼魅般,彻底消失在了这漫天雨幕之中,没有留下丝毫痕迹。

赵珩僵立在巷口,雨水顺着他的发梢、眉骨不断滴落。他胸口剧烈起伏,不是因为体力消耗,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冰冷的挫败感和更深的惊疑。他环顾四周,雨水冲刷着泥泞的地面,根本找不到任何清晰的脚印。两侧的破旧门户紧闭着,如同沉默的怪兽。

人呢?

一个活生生的人,怎么可能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,在他眼皮底下,消失得如此干净利落?

除非……他根本就不是普通人!

这个念头如同惊雷,狠狠劈在赵珩的心头。茶馆里那精准到匪夷所思的预言,此刻这如同鬼魅般消失的身法……一切的一切,都指向一个超出他认知范围的可能性。

他缓缓抬起手,看着自己被雨水泡得有些发白的手指,那指尖离抓住对方,只差毫厘。一种冰冷的寒意,比雨水更加刺骨,从指尖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。那个在桥墩下啃着点心、笑容狡黠的少年形象,在此刻蒙上了一层浓重的、深不可测的迷雾。他第一次感到,自己追踪的,可能是一个极其危险、也极其神秘的……存在。

***

厚重的宫门隔绝了外界的风雨,也隔绝了市井的喧嚣。观星台内,依旧是一片亘古不变的清冷与寂静。巨大的墨玉地面倒映着穹顶浩瀚的星图,在角落长明灯幽暗的光线下,流淌着冰冷而神秘的光泽。

小桃正拿着一块干布,焦急地围着刚刚换回国师常服、还带着一身水汽的萧漓打转。“我的好国师!您这是去哪儿了?淋成这样!要是着了风寒可怎么得了!太师他们正愁找不到茬儿呢!”她一边絮叨,一边试图用布巾去擦萧漓湿漉漉的发梢。

萧漓懒洋洋地歪在软榻上,任由小桃摆弄,脸上带着一丝雨后的惫懒和……不易察觉的玩味。她脑海中还残留着雨巷中赵珩那声穿透雨幕的“站住”,以及最后那隔着雨帘死死锁定她的、震惊又执拗的眼神。

“碰上个…有意思的人。”萧漓含糊地应了一句,随手拿起榻边小几上那几枚熟悉的古铜钱。冰凉的铜钱入手,驱散了些许淋雨后的微寒。她习惯性地将它们在掌心拢住,感受着那沉甸甸的、带着岁月磨砺感的重量。

“有意思的人?”小桃手上的动作顿住,圆脸上满是狐疑,“谁啊?能让您觉得有意思?该不会是……”她眼珠一转,压低声音,“又去招惹那些看您不顺眼的老古板了吧?今儿朝会可不太平!”

“嗯?”萧漓抬眼,终于给了小桃一个正眼,“怎么个不太平法?”她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铜钱,发出细微的轻响。

“还不是那个新来的林风御史!”小桃撇撇嘴,一脸忿忿,“他又写折子弹劾您了!这次更过分!说您‘妖言惑众’,‘扰乱民心’!还提了昨天城西那场雨的事!太师那老家伙,可算逮着机会了,在朝会上那叫一个慷慨激昂,唾沫横飞,就差指着您的鼻子说您是祸国妖孽了!”小桃模仿着太师庞显的语气,捏着嗓子,“陛下!国师妄言天象,虽偶有微中,然其行轻佻,其心叵测!长此以往,国将不国啊!陛下!”

萧漓听着,脸上非但没有怒意,反而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。妖言惑众?祸国妖孽?庞显这顶帽子扣得倒是又大又沉。她甚至能想象出林风那耿直书生在太师煽动下,一脸“为国除害”的悲壮表情。

“陛下呢?”萧漓漫不经心地问,心思似乎还在指尖的铜钱上。

“陛下?”小桃叹了口气,小脸垮下来,“陛下还是老样子,听着,不说话,最后就说了句‘朕知道了’,就把折子留中不发了。可太师那脸色……您是没看见,阴沉得能滴出水来!下朝的时候,他还狠狠剜了奴婢一眼呢!吓死人了!”

留中不发?萧漓心中了然。老皇帝赵弘,这个在龙椅上坐了太久的老狐狸,依旧在用他那套娴熟的帝王平衡术。他需要自己这把锋利的、能刺破迷雾的“奇兵”,却又忌惮自己这不受控的“变数”,更乐得让太师这些人来给自己制造麻烦,形成牵制。

“知道了。”萧漓淡淡应了一声,仿佛小桃说的是别人家的事。她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掌心的铜钱上。外面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,似乎在她心底也搅动了一些东西。一种莫名的、难以言喻的烦闷感,如同水底的暗草,悄然滋生缠绕,比朝堂上的明枪暗箭更让她感到一丝不安。

她需要“看看”。

不是算今日的点心,也不是算哪个官员的后宅阴私。这一次,她想看看这片笼罩帝都的“天”。

萧漓坐直了身体,脸上的慵懒彻底褪去,眼神变得沉静而专注,如同寒潭深水。她缓缓合拢手掌,三枚铜钱被紧紧包裹在掌心温热的肌肤之中。她闭上眼睛,摒弃了外界所有的嘈杂——小桃担忧的絮叨,朝堂上的暗流,甚至雨巷中那双锐利执着的眼睛。

心神沉静,意念集中于一点。

嗡……

掌心深处,三枚古铜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唤醒,开始微微震颤,发出低沉而奇异的嗡鸣。那声音并非来自物质的碰撞,更像是一种源自古老岁月、穿透时空的共鸣。铜钱表面,那些模糊不清的符文,在萧漓意念的牵引下,仿佛活了过来,流淌着极其微弱、肉眼难辨的温润光泽。

她手腕轻轻一抖,动作不再是市井摆摊时的随意,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和难以言喻的郑重。

叮!叮!叮!

三枚铜钱脱手飞出,划出三道微弱的弧光,最终落在身下那张铺着厚厚雪貂皮的宽大软榻上,发出沉闷而清晰的撞击声。柔软的皮毛吸收了大部分声响,却让那铜钱落定的瞬间,显得更加沉重。

萧漓缓缓睁开眼。

目光落在软榻上那三枚静止的古铜钱上。

只一眼。

只一眼,她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!

方才还带着一丝玩味的表情僵在脸上,如同被冰雪瞬间封冻。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深处,翻涌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!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骤然收缩!

软榻雪白的皮毛上,三枚深黯的古铜钱,以一种极其诡异、极其不祥的姿态排列着。

一枚,符文朝上,居于顶端,幽光隐现,如同俯瞰大地的魔眼。

两枚,符文朝下,紧贴其下,如同深渊巨口,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吞噬之意。

这不是她熟知的任何一卦!

没有卦名,没有爻辞,只有一种扑面而来的、沉重到令人窒息的黑暗与毁灭气息!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汁,又如同深渊最底层翻涌上来的、足以湮灭一切的浊流!

“阴云蔽日”!

这四个字,如同冰冷的丧钟,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!远比她之前在市井茶馆里感受到的那点警兆强烈千百倍!这不是局部的小灾小难,这是……笼罩整个帝都、甚至整个王朝的……灭顶之兆!

一股刺骨的寒意,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!萧漓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,咚咚咚,如同密集的战鼓!

“国师大人?您…您怎么了?”小桃被萧漓瞬间惨白的脸色和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惊骇吓住了,手中的布巾啪嗒一声掉在地上。她从未见过自家国师露出如此……恐惧的表情!

萧漓猛地回过神,几乎是下意识地,一把将榻上的三枚铜钱扫入掌心,紧紧攥住!坚硬的铜钱边缘硌得她掌心生疼,那冰冷的触感却无法驱散心底那彻骨的寒意。

她抬起头,望向观星台高窗外那片被暴雨洗刷后、依旧阴沉灰暗的天空。雨水顺着琉璃窗蜿蜒流下,像一道道浑浊的泪痕。

阴云蔽日……

这看似平静的帝都之下,那翻滚涌动的暗流,终于要冲破地表,化作吞噬一切的滔天巨浪了吗?

而此刻,在她紧握的拳头里,那三枚古铜钱紧紧贴在一起。其中一枚,那枚符文最为诡异深黯的铜钱,其中心位置,一道极其幽邃、如同活物般的深黯流光,正贪婪地汲取着萧漓因极度惊骇而产生的无形心绪波动,无声地、欢快地……流转着。那幽光深处,似乎还隐隐传来一声极轻极淡、饱含讥诮的叹息:

“终于……开始了……”

最新小说: 师尊,此情不绝 深情寄花,青涩欢泪皆予你 召唤空投,将恶毒女配进行到底 公主风云录 朱墙劫:霜覆琉璃 雨不会停 正午的雪 绑定福运系统,疯批爹爹跪求贴贴 微光不微 青春味苦请加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