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原来如此……”他喃喃自语，试着把重心压在脚掌外侧，学着记忆里的样子碾动脚踝。这一动差点崴了脚，却奇异地发现，原本该扑到膝盖的蟑螂，此刻只够得着裤脚。
“哟，这就悟到了？”灵蕴子拎着酒壶都忘了灌酒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周厉，“力从地起，武自脚来。好小子，悟性了得！”
周厉此时脑子里全是那道身影的步法轨迹。与他而言，这步伐不是在学，是在回忆。两道身影在逐渐重叠，生涩的身体在逐渐适应，
深呼吸，放慢动作，先迈左脚，脚掌贴着地面蹭出半尺，再让右脚跟着碾过来，像拖着块看不见的石头。这姿势傻得可笑，却让他在虫群再次涌来时，恰好站在了最舒服的出剑位置。不远不近，正好能让手腕的劲全送出去。
有只蟑螂从侧面扑来，他本能的后脚猛地往后一撤，同时前脚掌往外一拧，整个身子像朵花似的旋了半圈。剑刃没来得及挥，这步却让蟑螂扑了个空，一头撞在他身后的岩壁上。
“好家伙！”灵蕴子猛地坐直了，“无师自通了都？那还要道爷干嘛？”
周厉此时脸颊潮红，浑身发烫，只觉得脑浆子都要沸腾了。
他踩着越来越顺的步子在虫群里绕，有时像在跳蹩脚的踢踏舞，有时又像在冰面上打滑，难看是难看，身上却少了许多新伤口。
最险的一次，三只蟑螂从三个方向扑来，他猛地踏出个奇怪的三角步，左脚在前，右脚在后，膝盖往外撇成个别扭的弧度。脑子根本来不及思考，身体就被拧成了麻花，剑刃却恰好同时扫到三个方向，三只蟑螂全被挑飞。
落地时他差点趴在地上，脚踝疼得像要断了。只是这疼痛并不能阻止他的动作，操控身体的变成一种下意识的动作。
最后一只蟑螂被挑飞时，两道身影彻底合二为一，剑尖斜指地面，带起的风卷走了落在肩头的虫尸碎屑。
矿道里安静下来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。周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，虎口磨出了血泡，手中铁剑却像是长在了手上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踏实感。
“傻站着干嘛？”灵蕴子跳下来拍他后背，“再不动弹，腐心蟑的黏液该把你鞋融穿了。”
周厉一个激灵回过神，脚边果然有滩冒着白烟的黏液。他慌忙往后退，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走路的姿势变了。后撤步脚尖着地，前脚后跟旋动，保持着随时应变的姿态。
“死老头，”他喘着气喊，声音里带着点兴奋，“你是不是准备阴死我？”
灵蕴子扔过来个酒葫芦，难得没说风凉话：“临阵磨枪，不亮也光。现在懂了吧，比练傻把式强太多了。”
周厉这会儿都快没力气了，这句话是这么用的？
接住葫芦灌了口，酒液顺着喉咙往下淌，烫喉的感觉让他感觉到生命的存在。要不是那段记忆真的有用，今天不死也得脱层皮。
当然他心里也知道灵蕴子不会真就这么让他死在这里，但是至少在失去意识之前灵蕴子不会出手。
虫群终于退了，周厉拄着剑站在原地，额头上的汗滴落在脚边，砸出小小的泥坑。他试着走了两步，步法依旧生涩，却再也不是刚才那副慌乱模样。
他摸了摸额角的枣核印，突然笑了。回头冲灵蕴子喊：“老登，下次扔枣核准点，差点把你徒弟脑浆砸出来！”
灵蕴子扔过来块石头，没好气地骂：“屁话那么多，下次让你直接睡在这里面！”
周厉挥剑，精准的将石块挡住，握紧铁剑往矿道外走去。
火把的光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，那影子持剑慢行样子，竟有了几分潇洒飘逸的模样。
周厉刚走到矿道拐角，身后传来劲风呼啸。立刻脚尖轻旋，脚尖点地时膝盖微屈，恰好避开背后袭来的碎石。
那是灵蕴子扔来的，却被他这利落的转身躲得干干净净。
“嘿，看到没，这就是生死搏杀的意义。”灵蕴子吊儿郎当地跟在后面，手里抛着颗野枣，“你小子别是带艺投师，藏了猫腻吧？这种程度可不是初学乍练的样子。”
“这叫天才，你捡到宝了。”周厉没回头，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。说出来也得有人信，被个老神经说自己精神有病可不好玩。
旋即又小声嘀咕道：“老子要是带艺投师，早把你胡子拔了。”
“说什么呢？”灵蕴子用野枣砸他后背。
“在想……”周厉踢开脚边的虫尸，“等我练成了，以后给你老人家养老送终，风光大葬。”他抬手摸了摸胳膊上的新伤口，那里还在隐隐作痛。
“啊呸！童言无忌！”灵蕴子几步追上来，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，“道爷我还没活够呢！等你能打过山门口那只老黄狗再说这话。”
周厉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，脚下却没停，步子迈得越发稳当。矿道里的霉味渐渐淡了，能闻到外面松林的清气，他觉得脚踝的疼痛都轻了些，连带着呼吸都跟着沉稳下来。
“说真的，”灵蕴子忽然放慢脚步，声音里少了几分戏谑，“你那步法……真不是从哪学的？”
周厉含糊道：“梦里学的算吗？”
老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，忽然笑了：“算！只要能打能躲，梦里学的也是本事。”他从怀里摸出个麦当当，扔给周厉，“镇上买的，凑合吃吧。”
周厉接住油纸包，入手温热，香气混着手上的霉味儿味钻鼻孔里。顾不上嫌弃，拆开纸包咬了一大口，倒是想起件正事，笑了。
“笑什么？”灵蕴子挑眉。
“笑你抠门，还买的儿童餐。”周厉含糊不清地说，又塞了块肉进嘴里。肉烤得焦香，带着点辛辣的调料味，正是他爱吃的口味。
“诶，老登，你说我刚才些能自创个步法不？”犹豫再三，周厉还是问出了口。
“创呗，叫宇宙无敌天下第一步都成。”灵蕴子一脸无所谓，这小子身上透着股邪乎。不过这就师徒俩，随便创，叫啥不吃饭。
其实周厉已经想起了这套步法的名字，“青莲剑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