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冠压得灼棠额角生疼。
她站在王帐前，望着跪伏在脚下的各部首领，突然意识到——这个位置远比想象中孤独。
“各部伤亡如何？“她的声音有些哑。
拓跋野递上羊皮卷：“阵亡三千七百人，伤者过万。柔然俘虏该如何处置？“
灼棠指尖敲击着王座扶手：“愿意臣服的编入部族，顽抗者...“她顿了顿，“发配去修城墙。“
帐内几位老将交换眼神。按匈奴旧例，战俘要么杀，要么为奴。修城墙？那是中原人的做法。
“公主...不，单于。“老臣阿鲁浑犹豫道，“这不合规矩...“
灼棠抬眼：“现在，我就是规矩。“
拓跋野嘴角微扬，在她身侧低语：“这才像我的女王。“
深夜，灼棠独自在父汗的旧帐中整理遗物。当她挪动青铜灯台时，一块地砖突然下陷，露出暗格。
里面是一卷泛黄的羊皮，记载着惊人秘密——三十年前，匈奴曾与中原朝廷秘密结盟，约定共抗柔然。而代表朝廷签署盟约的，竟是如今的镇北王！
“难怪父汗总说柔然不足为惧...“灼棠喃喃自语。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，她迅速将羊皮塞入袖中。
拓跋野掀帘而入，脸色凝重：“探马来报，柔然残部投奔了西羌，两支大军正在祁连山集结。“
灼棠冷笑：“正好一网打尽。“
“还有一事。“拓跋野犹豫片刻，“阿鲁浑今日私下会见了几位族长。“
她抚摸着羊皮卷：“看来我们得加快准备了。“
三日后，灼棠在圣湖畔举行祭天大典。
当各部首领到齐后，她突然拔出金刀插进祭坛：“匈奴连年征战，不是因为好战，而是不得不战！“
她展开那卷羊皮：“三十年前，中原朝廷背弃盟约，暗中支持柔然袭扰我们。如今镇北王更与西羌勾结，欲灭我族！“
人群哗然。老臣阿鲁浑脸色大变：“这...这不可能...“
“证据在此！“灼棠厉喝，“今日起，匈奴停止内斗。愿随我讨回公道的，上前饮血酒！“
拓跋野第一个跨步向前，割破手掌将血滴入酒坛。紧接着，一个接一个的族长走上前来。
轮到阿鲁浑时，老人颤抖着跪下：“老臣...知罪...“
灼棠扶起他：“我要的不是请罪，是同心。“
整军期间，灼棠的金雕带回惊人消息——中原朝廷爆发内乱，镇北王正率军南下夺位！
“天赐良机。“拓跋野摊开地图，“趁中原内乱，我们可联合西域三十六国，重建草原盟约。“
灼棠却盯着地图上的某处出神：“不，我们去帮朝廷。“
“什么？“
“镇北王若上位，第一个就会剿灭匈奴。“她指尖点在中原都城上，“而幼帝若能亲政，我们有盟约在手...“
拓跋野恍然大悟：“你要的不是一时胜利，而是百年和平。“
灼棠微笑：“这才配得上你给我的月亮。“
十万匈奴铁骑越过长城那日，中原守军吓得魂飞魄散。
谁知匈奴人并未劫掠，反而整齐列阵。灼棠一骑当先，举起那份发黄的盟约：“匈奴特来勤王！“
守将认出盟约上的玉玺印记，慌忙开城。
消息传到京城，正围攻皇城的镇北王大怒：“蛮子也敢插手天朝事务？“
他分兵五万回援，却在潼关遭遇埋伏。拓跋野率领的重骑兵如尖刀般刺入敌阵，而灼棠的轻骑则从侧翼包抄。
当镇北王被押到灼棠马前时，这位不可一世的亲王仍昂着头：“蛮女，你也配审本王？“
灼棠甩出沾血的盟约：“三十年前，你亲手签下的字，还记得吗？“
金銮殿上，年仅十二岁的小皇帝好奇地打量着灼棠：“姐姐，你真的能射落天上的大雕吗？“
垂帘听政的太后紧张地攥紧帕子：“陛下！“
灼棠单膝跪地：“外臣此来，只为两件事。一是请朝廷履行旧约，互市通商；二是...“她抬眼直视太后，“请归还当年承诺的河套之地。“
满朝哗然。老臣们纷纷怒斥“蛮夷狂妄“，直到拓跋野抬进来十个大箱——里面全是镇北王通敌卖国的证据。
太后看完最后一封信，脸色煞白。那是镇北王写给柔然可汗的，承诺登基后割让半个中原。
“准奏。“小皇帝突然开口，“朕还要封灼棠姐姐为...为...“
“安宁公主。“太后急忙补充，“赐婚于忠勇侯，永结秦晋之好。“
灼棠与拓跋野对视一眼，同时笑了：“谢陛下。“
多年后，丝绸之路上商队络绎不绝。
每当有旅人问起那个佩戴金刀的红发女子，牧民们就会自豪地说：“那是我们的灼棠单于。她和她的苍狼勇士，正在西域缔造新的传说。“
而在长安城的史书上，赫然记载着：“元狩三年，安宁公主灼棠和亲匈奴，自此边关太平，万邦来朝。“
草原的晚风中，已经生出白发的灼棠靠在拓跋野肩头，望着嬉闹的孩子们轻笑：“看来我们的故事，要被唱成歌谣了。“
拓跋野吻了吻她的额角：“这才刚刚开始。“
十年后的深秋，灼棠站在王庭高处，望着远处金黄的草原。风拂过她的长发，已不如当年那般鲜红如焰，却依旧倔强地飞扬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，拓跋野将一件狼皮大氅披在她肩上：“天凉了。“
她侧头看他，他眼角已有了细纹，但那双眼睛依然如狼般锐利。
“西域商路打通了，“她轻声说，“中原的丝绸、茶叶，西域的香料、宝石，都在匈奴汇聚。“
拓跋野握住她的手：“你做到了父汗都没能做到的事。“
灼棠摇头：“是我们。“
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。他们的儿子——小拓跋炎正骑着一匹小马驹，在草原上飞驰。他继承了母亲的红发与父亲的锐气，小小年纪便能拉开轻弓。
“他将来会是个好单于。“拓跋野笑道。
灼棠却摇头：“不，他不必成为单于。“她望向更远的地方，“我希望他看到的匈奴，不再需要靠战争生存。“
夕阳西沉，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。金雕在天空盘旋，投下掠影。